寫在劉世芳召開的數位發展部公聽會之前

比情報組織更隱密，比國防機關更難窺其堂奧。堂堂一個數位發展部在籌備階段就能搞到如此匿蹤，對於不少人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。不知者遠遠觀之，還以為回到清帝國末期，圖法願自強，但終究是自己玩自己。

有人問我說是不是該把觀察訴諸文字，但我多方查證，此事顯然並非一人一隊可以置喙，最好還是明哲勿議。但談論何以落至如此困難？這不在事無方圓，而在於不缺大事，但只有微量的籌備的資訊。這些資訊的供給，完全不足以提供討論、辯證的養分。甚至，根本不值得花時間。

但一個數位發展部的籌備，若不值得討論，不就詭異多奇？難道是產發經發，車徹已定，因此執鞭事者，本就不願意外有雜音干擾？或是行政籌備能量「頻寬」不足，指導方針既下，如五加二產業、六大產業、數位經濟、人工智慧、5G乾淨網絡等，神佛滿天，律令歸位，已然定案？弦上已發，撤之不可？

規劃有路徑，人能有依賴，資源有依存，勢頭折曲，人人都有寶寶的苦，飽飽的不得已？

數位環境本非「主權」所能完全掌握。龔固主權，先有人民，後有生活，再有法律，然後才有主權「捍衛」之實。真要捍衛「數位國土」涉及高度安全議題，要有實戰能力，還得要走一輪「打裝編訓用」。但網路斯土，絕非傳統固有疆域：摸得著的不是你管的，看得見的來自境外，管得住的都不是壞事的，想出去的被慣例嚇阻。

上面這是在講什麼？這是在說 Lawrence Lessig 在1998年談的 “pathetic dot theory”。數位經濟是要跑在「網路空間」(cyber space) 內外的。網際網路 (internet) 的遊戲規則，諸見於基礎技術架構 (architecture)、市場 (market)、法律 (law) 和慣例 (norms) 的交互作用所成。有些國家，四者皆齊，互能在境內平衡，發展出很好的網際網路交換中心 (IX/IXP) 體系。有些國家，例如實行 Sharia Law 體系等，慣例承襲教義準則，訓制法律，法律監管市場。市場規模多大，決定了基礎技術架構生態，要如何合規准入等。

有些國家，起了大早，接入以美國為主的網際網路，成就不少上古美談神話。但後繼無力，20年間迷失方向不能。是以不同外來市場因素，能趁隙而入，強力宰制慣例。至於法制基礎，無論是自由市場派，還是經建設計派，或是社發包容派，並無落實到國會法制工程，遠遠落後於技術基礎架構和市場勢力的一波波強襲。嚴重者導致「國家安全」之憂，將國民推向數位經濟殖民共榮圈。稍重者造成數位紅利分布不均，多數自營小企微商，僅能拾利待哺。輕微者如選舉前「假新聞」訊息流吃多，讓個人失眠症門診者大增。

聽起來很熟悉？對，這就是你我頗為熟悉的，那個連名字都不太好意思喊出來的經濟體。

數位發展部的業務範圍，若是要「發展數位經濟」，「提升數位服務」，「提供資通訊安全」，首先要知道自己是方是圓，這方圓會落在哪，會滾去哪。現有文官體系和政務，必然對「資通資安全」不陌生，因為這發展有數十年，「數發部」的成立，或許可以緩解網路攻擊 (cyber attack) 防務面建置「指管通資情監偵」(C4ISR) 長期總體意識的不足。相較於中華電信囊中的 GSN 政府網際服務，網路防務尚屬新興業務。防務行不行，斷然不在「武獲不外現」「提升資安產業產值」「資安即國安」，而是在 C4ISR 的總體論證和設計。

還記得網際網路的遊戲規則？「提供資通訊安全」到位，有技術基礎架構面，有法律面，有市場面，也有慣例面。即使是最機密的系統，最安全的網路，台灣的政府機關，仍不可能自外於外在環境和利益團體，來提供網路防務。是以，多點公開和利益相關者的討論，才是數發部此項業務發展的正道。

這不可能用一場在立法院的公聽會來達成，也不可能是各方累積了一百篇媒體投書，呼籲數發部該做什麼的破碎內容達成。搞得要被整併的單位人心惶惶，搞得四方大德猜測不已，搞得國會成員也要訴諸媒體，搞得盟邦盟友也不知道你要幹嘛。這也不會是當紅炸子雞團體挑時機召開記者會，以「建言」型態的新聞稿送入來促成。

為什麼可以搞到這樣？不解，也不懂。

至於「提供數位服務」和「發展數位經濟」，更是顯示了系統工程面的難題。天下之人不可能為幾個部會所用，因此籌備階段「參與架構的設計」良窳與否，就明白注定了未來這個數發部會是什麼。

現在已經做得很晚了，不做，未來失敗的後座力會更大。

最後，「欣見」RCEP 簽署完成，正文內有影響台灣甚鉅的數位經濟發展章節：不是石化、不是紡織、不是水泥，也不是自豪的資通訊（電子）。正文不少，但正文和其他多邊區域協定牽扯關聯多矣。這年頭涉外經貿談判，數位經濟都是不可或缺之一角，數發部在全球經貿組織的佈局，對北美、對歐盟、對印太，不知是何閃亮光景？